音乐节涨价营销浪潮来袭

发布者:三维推

2022-07-22 17:30:3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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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年夏天,音乐节不少,看得起的不多。

因上半年疫情致演出受阻, 到目前为止,全国各地七八月待演和官宣的音乐节多达40场,包括海南、武汉、贵阳、成都等多地的草莓音乐节,成都仙人掌音乐节,楠溪江星巢秘境音乐节,常州西太湖国际音乐节等。

然而,票价一出,谁不说一声“离谱”。五百起步、动辄上千,音乐节用价格证明,它早就不是“穷人的节日”了。

票价涨了,阵容却不见得值。原来,大家花100块,能听一天崔健、郑钧、黑豹等摇滚老炮的现场,如今,花1000块,看到的是一首热单能唱几百遍的流量乐队。

那种纯粹的音乐现场,也回不去了。原来身边一起开火车、做POGO、跳水的摇滚乐迷,现在可能是来社交的“休闲玩家”、来追星的爱豆粉丝、来拍照的打卡爱好者。

这几年,经过综艺的洗礼和短视频的冲刷,摇滚、嘻哈等小众音乐风格逐渐走向大众,艺人身价大涨,娱乐资本入场,音乐节不再是独立音乐的自留地,终究随主流走向“网红大杂烩”。

谁也无法阻挡商业浪潮的来袭,乐迷们无能为力,只能选择记住音乐节曾经“平民”的样子。不过,当音乐节继续走向“天价”,更多年轻人决定,不再为它买单。

看了今年音乐节票价,

谁不说一声“离谱”

被疫情拦在家里的年轻人,好不容易等来了音乐节,打开购票链接,却发现自己根本看不起了。

前不久,成都仙人掌音乐节一开票,就被骂上了热搜。进入第五个年头,仙人掌创下中国音乐节市场票价新高:单日预售票999元、单日全价票1299元、单日VIP票1599元、双日VIP票2999元。

这价格,都赶上华语乐坛一线歌手的演唱会内场票了。要知道,露天音乐节本质上是一个大型拼盘演出,风格偏小众、体验不稳定,入场费本就不能与专场演唱会相提并论。

再看看仙人掌这几年的阵容和票价变化,要想不生气,还真是很难。

仙人掌音乐节五届票价变化 / 开菠萝财经制图 

2018年,前华纳唱片中国公司总裁、晓峰音乐公社创始人许晓峰,一手打造成都仙人掌音乐节,请来了崔健、黑豹、唐朝、张楚、郑钧、许巍、朴树、谢天笑等一众摇滚老炮。当年,这样一场顶级阵容的音乐节,单日预售票只要300元、现场票380元。

仙人掌音乐节品牌一炮打响,第二年就把票价涨到了单日预售450元、全价550元。但阵容并没有因为涨价而升级,2019年,仙人掌的“顶流”是汪峰、痛仰、赵雷、草东没有派对。

2020年,仙人掌请到了郑钧、吴彤、朴树、左小祖咒、舌头乐队等摇滚大咖,还首次引入说唱歌手阵容,票价继续上涨到单日预售580元、全价780元。

2021年,仙人掌的“顶流”位置易主,JONY J、小鬼-王琳凯、周震南等说唱歌手和偶像爱豆,取代了摇滚乐队,票价飙升至单日预售788元、全价988元。

2018年和2022年仙人掌音乐节阵容

在一片质疑声中,今年,仙人掌延续“骂得越狠,涨得越猛”的传统,乐迷花近千元能看到的,除了朴树、新裤子、痛仰、二手玫瑰等音乐节“老人”,就是大把的“网红”乐队。

同厂牌主办的星巢秘境音乐节,票价也高得离谱。目前已官宣的成都和温州楠溪江两站,单日票价预售788元、全价988元,阵容“顶流”分别是流行歌手许嵩和毛不易。

同样8月落地成都的元气森林音乐节,没有超级大咖但风格挺多,凭借“摇滚+嘻哈+偶像”的噱头,卖出单日预售588元、VIP888元的高价。

最近的常州太湖湾音乐节,还设置了靠近舞台的VIP区和后排的普通区,单日最高票价达799元,要想近距离看演出,就得多付300元。

相比起来,就连单日预售580元、全价680元的草莓音乐节,都显得挺有良心了,更何况,草莓还开放了380元的学生票。

不过,作为中国两大老牌音乐节之一,草莓这几年的票价一路飙升,也让不少乐迷唏嘘不已。

90后乐迷南安记得,十年前,自己花70元买一张北京草莓的学生票,在通州运河公园的草地上,看了新裤子、重塑雕像的权利、反光镜等乐队演出。那时,他们还没有登上《乐队的夏天》,但音乐的共振,让乐迷实实在在收获了一个满足的夏天。

2014年,北京草莓的学生票相比两年前翻了一倍,但南安觉得很值,因为那一年,草莓不仅聚集了众多国内摇滚乐队,还请来了魏如萱、陈绮贞、张曼玉等港台艺人,以及Justice DJ set、Explosions in the Sky等大牌国际乐队。

南安回忆,最近一次看北京草莓,得追溯到2018年,举办地搬到了距城区60公里远的平谷,来回路程四个小时。早已不是学生的她,买了320元的预售票,在雨后的山谷里,听窦唯表演了50分钟《殃金咒》。

她当时并没有想到,有一天,看一场音乐节得花1000块,还是抢不到票的那种。

疯狂涨价,怪谁?

现在的大环境下,一场音乐节票价赫然跳到四位数,没多少年轻人能接受。但在业内人士看来,各大音乐节的主办方,也是有苦说不出。

早年间,作为独立音乐高地的音乐节,远不如今天精致,也多少带有些理想主义情怀。资深音乐行业观察者杨宋回忆,同样是被疫情袭扰的2003年,演出市场遭遇重创,但那年的迷笛音乐节做了一个回头看堪称伟大的举动:所有43支乐队不要出场费,全部义演。

2003年迷笛音乐节海报 来源 /“迷笛”公众号

“在商业化的浪潮里,生存是个大问题,这种乌托邦精神注定是短暂的、无法重来的。”他感慨。随着音乐节规模逐渐增大、牵涉的利益方越来越多,主办者不可能不计成本。

据瞭望东方周刊2017年报道,一场15万人规模的音乐节,整体投入2000万元,演出资源及活动宣传就占据了费用的60%,舞台搭建、导演团队仅占20%,项目运营、基础设施及安保费用则占20%。

综合过往的报道来看,除了两大老牌音乐节迷笛和草莓曾实现盈利,大部分音乐节都属于“赔钱赚吆喝”。

疫情以来,演出成本更是越来越高,比如前期筹备、场地考察等方面的资金和人力投入,场地相关防疫设施、用品和人员成本,艺人团队额外的差旅、隔离费用。 

万一音乐节因疫情推迟甚至取消,这将是一笔巨大的沉没成本,再加上部分场地限流导致票务收入有限,音乐节创收雪上加霜。

这两年,音乐节因疫情延期或取消,可以说是家常便饭的事。单是最近半个月,就有海南草莓音乐节、成都星巢秘境音乐节、南京咪豆音乐节和长江潮音乐节等相继延期。

除此之外,音乐节涨价还有一个最直接的原因,就是艺人演出费用上涨。

2019年,《乐队的夏天》把摇滚乐推向主流市场,也直接带火了一众登上综艺节目的乐队,如新裤子、痛仰、刺猬、五条人等,因为知名度高、粉丝多,都是这两年音乐节的常客。

有报道称,参与《乐队的夏天》第一季的刺猬乐队,2018年出场费还只要3万,2021年已经暴涨至50万。有咨询平台数据显示,新裤子、痛仰、五条人等知名乐队,一场商演费用分别为150万、85万和45万。

《乐夏》之后,新裤子成为音乐节“顶流” 

来源 / 微博@新裤子乐队_

与摇滚乐队同样身价大涨的,还有说唱歌手。

2017年,爱奇艺推出中国首档说唱综艺《中国有嘻哈》,把中国说唱从“地下”带到“地上”,之后每年一季的《中国新说唱》系列,让一众说唱歌手名声大噪。有综艺和粉丝的加持,嘻哈也逐渐成为音乐节的“重头戏”之一,知名歌手的出场费与一线摇滚乐队相当。

更有行业人士透露,今年音乐节众多,“压轴”乐队和歌手们档期有限,音乐节为了“抢人”,不得不拿出更高的报价。

“综艺让大家知道,乐队也是可以有市场的,培养乐队多年的老厂牌,如今也要考虑挣钱了。”在杨宋看来,另一方面,当音乐节成为一种消费潮流,那些本来跟摇滚、独立音乐毫无关系的娱乐资本带着商业逻辑入场,几乎完全改变了音乐节的气场。

“当年的音乐节,是乐队和乐迷共同缔造的自给自足的精神家园,在精神属性上都是对抗主流商业的。但如今的音乐节,乐队乐迷都来去匆匆,往往台上是被综艺洗礼的流量乐队,台下是视高消费为义务的粉丝。”

他不得不承认,这样的音乐节,价格卖得再高,依然有人买单、有人去看,就证明它的存在符合现在的市场逻辑,“哪怕这个市场是畸形的、短视的、完全不追求文化气质的。”

 

音乐节,早就“背叛”乐迷了

市场逻辑变了,票价,只是音乐节“背叛”乐迷的开始。

这几年,为了迎合受众,音乐节变得“网罗万象”,演出风格从主打摇滚、民谣,扩大到摇滚、民谣、嘻哈、流行等更多领域并驾齐驱,但阵容却同质化严重。

各地阵容基本相似的草莓音乐节

前两年,音乐节受众间最大的矛盾是“滚哈之争”。嘻哈因综艺大火,从音乐节的说唱舞台到说唱歌手登上主舞台,再到专门的说唱音乐节,说唱爱好者的福音,在摇滚乐迷眼里,却是一种“鸠占鹊巢”,挤占了原本乐队的演出资源。

因观演方式和习惯不同,流行歌手粉丝与摇滚乐迷的纷争,也没断过。2018年春浪音乐节上,吴青峰粉丝,因不满摇滚乐迷在现场进行POGO活动而产生纠纷。同样的摩擦,还曾发生在陈鸿宇和九宝乐队、蔡健雅和痛仰乐队、曾轶可和郁乐队等艺人的粉丝群体之间。

后来,音乐节还成了偶像爱豆们“打歌”的舞台,随之“入侵”音乐节的,还有原生态的摇滚乐迷嗤之以鼻的饭圈文化。原来舞台下的开火车、POPO、跳水,变成了举灯牌、拉横幅、站姐扛大炮。

今年音乐节,还有很多观众是为“网红乐队”而来的。这些乐队大多是因一两首单曲在短视频社交平台作为BGM被广泛传播,从而获得了大量的曝光,开始常驻音乐节。

比如棱镜、康姆士、橘子海、夏日入侵企画、霓虹花园、回春丹、帆布小镇,这个被乐迷称为“棱康橘夏霓回帆”组合的阵容,几乎出现在所有已官宣的大型音乐节上,简直是把音乐节当巡回演。最近,棱镜和夏日入侵企画还官宣了体育馆联合演唱会,票价最高880元。

“棱康橘夏霓回帆”成为音乐节常客

露天音乐节的基础设施和演出条件本就有限,多种音乐场域的交杂之下,不管是摇滚乐迷、说唱歌迷还是单纯把音乐节当成社交娱乐场所的“休闲玩家”,其实都很难获得美好的现场体验。

对此,杨宋也深有体会,“去年我去济南新青年音乐节,就遇到一个带着遮阳伞入场、又挤到前排听歌的乐迷,在天气热、人又多还要激烈运动的场景下,这个乐迷简直是手足无措,把伞打开会影响别人,不打伞自己又难受,让人感觉这人走错了场子。”

他感慨,即便音乐节变得更大众了,没那么纯粹了,但主力群体还是摇滚乐迷,大家去之前还是有必要了解一下现场文化。

但对他自己来说,确实很难找出来有独特气质的音乐节,也没有什么音乐节非去不可了。

他想,与其花几百上千去看个拼盘演出,不如留给喜欢的乐队的专场演出。“大家都是奔着这个乐队去的,现场气氛会更好。乐队对待专场的态度、演出状态和舞台设计,也与在音乐节反复唱几首热门歌完全不同。”

去年,95后乐迷晚晚花560元跑去距离北京城区数十公里的世园公园看了一天草莓,那天有不少她喜欢的乐团和艺人。但如今回忆起来,她能记得的,只有奔波、转场、抢位置带来的“累”。

后来,她喜欢的乐队开了livehouse专场巡演,票价不到音乐节的一半,观演体验却无与伦比,“如果每年都能看上这样的巡演就好了。”她说,至于音乐节,自己的接受范围是650元封顶。

不过,今年疫情反复,各大城市livehouse暂停营业,许多乐队和艺人演出计划搁浅,不得不回归音乐节。至今,杨宋和晚晚,都没有看上今年第一场livehouse演出。

*题图来源于视觉中国。应受访者要求,南安、杨宋、晚晚为化名。